云迹青年|69岁的临时卫生员:“人生真是好玩!”
开屏新闻2024-01-28 20:11

麻风,这个曾困扰人类几千年的疾病,在我国逐渐成了一个陌生的名词。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我国已经于2000年基本消除麻风病。

年轻一代对麻风模模糊糊的印象,更多来自小说与宣传。在维多利亚·希斯洛普的小说《岛》中,麻风病人的隔离区成了世人眼中悲情而绝望的死地。莫言的《红高粱》里,奶奶被迫嫁给的单扁郎,那张开花绽彩的麻风病人面容,她感到恐怖,生不如死。在新闻报道里,李桓英、农加贵、李桂科等一批众多声名远播的“麻风斗士”让人感动。

光环之外,遗忘之前。在曾经建立了我国较多麻风村的云南,有一些老人正在坚强地活着。他们是不再有名字的“山中老人”,却也是云迹工作室试图去记录的我们这个时代的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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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不想我去死”

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攀爬而上,人字形的路,一条通往四面房屋围在一起的“口”字形小院子;一条通往有着蓝色铁门的小平房,百香果的藤蔓攀爬在水泥墙上,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园中一棵开得热烈的紫红色三角梅。

李永胜居住的小院,三角梅开得灿烂.JPG

李永胜居住的小院,三角梅开得灿烂。

这里是昆明近郊的观音山,在靠近山顶的地方,5位曾经的麻风病康复者在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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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民麻风敬老院所在的观音山

富民县麻风村敬老院的卫生员李永胜和“女朋友”唐素珍便生活在这里。傍晚,69岁的李永胜讲起自己的过去,唐素珍默默坐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夜色一寸寸挤掉光亮,李永胜沉浸在了过去。

他始终没有开灯,面貌渐渐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轮廓。“人生真是好玩。”李永胜用这句话评价自己的一生,说完才缓慢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去拉亮了灯。

李永胜是富民县罗免镇麻地村人,一岁多的时候,堂嫂背着他推磨磨面,腿不小心被磨盘下方的缺口撞了一下。那时的农村普遍没有电,昏暗的磨坊里,李永胜疼得哇哇大哭,但谁也没有发现他的脚被撞伤了。

因为没有及时治疗,李永胜的腿一年比一年僵硬,直至不能弯曲,只能拖着那条腿走路。村里没有小学,需步行到六七公里外的学校读书。上学的路上,同村的小孩总爱模仿李永胜走路。年幼的李永胜,开始察觉自己的不同,他不敢和同学们玩,怕被笑话。

再不好好读书就没有前途了,小学时的李永胜便将读书视作自己唯一的出路。他在学习上铆足了劲,教室墙上贴着的奖惩榜上,他的五角星是最多的。二年级时开始学珠算,这是李永胜最擅长的课程。大大的算盘挂在黑板上,李永胜背着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算珠相撞的哒哒声中,是他对未来的期望。

努力没有白费,从小学到初中,李永胜都是村里学习最好的一个。初中还没毕业,成绩优异的李永胜便成了十里八乡的香饽饽。乡上让他学成归来当一个兽医,老师让他读完书回村里教书,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当时的我真的很高兴。”李永胜讲起自己的学生时代,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光亮。

在李永胜踌躇满志迈向前程似锦的未来时,却一脚踏进了命运布置好的深渊里。17岁的他在学校组织的一次体检中被检查出得了麻风病。

完了,全完了,残疾的腿加上麻风病,李永胜陷入深深的绝望中。他得了麻风的消息,像狂风过境般传遍了村子。村里人一边感叹着“读书那么厉害,太可惜了”,一边对李永胜避之不及。他成了村民口中“得病的人”,凡是他触摸过的东西,都要被消毒。

亲戚的态度更是让李永胜心寒,吃饭时所有人都围坐在桌子上,却单独添了一碗饭,让李永胜在火塘旁边吃。“他们说坐在火塘边热乎乎地吃,话说得好听,但我知道他们在排斥我。”李永胜一个人端着饭碗坐在火塘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委屈、愤懑、惶恐争先恐后地霸占着他的内心。

李永胜将初中毕业证和所有的书都丢进了火堆,火舌张牙舞爪地吞噬着这些曾寄托着他所有希望的东西,仿佛也在烧毁他的人生。

不久,村里传出李永胜死了的谣言。麻风病或许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疾病,困扰了人类几千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麻风病没有有效的药物可以治疗,得了麻风病,和被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李永胜听到自己死了的消息,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不如,就真的去死吧,李永胜这样想着,找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水库,心一横,便跳了下去。冰凉的水裹挟着李永胜,却迟迟沉不下去。他试着用力往下沉,却接连几次失败。李永胜求死不成,反而浮到了水库对岸。

“老天不想我去死啊!”在那个缺乏有效预防和治疗措施的年代,麻风病一度被认为是鬼神、天命施下的惩罚。活不好,又死不成的李永胜悟到了一个道理:“人都是泥巴捏成的,有的成了瓦罐存储食物,有的成了花盆栽育花草,有的成了花瓶供奉在桌,有的却成了尿盆。而自己,就是成了尿盆,多少苦难都只有受着的份。”

“李永胜,你去麻风村吧,治好之后,照样可以读书、工作。”一位曾教过李永胜的老师给了他最后一丝希望。1971年11月,李永胜在生产队的带领下前往富民县大营麻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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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100多个人植过眉”

大营麻风村始建于1919年,藏在观音山临近山顶的沟谷处。那时的麻风村不通路,与世隔绝是麻风病人生存的“安全感”。李永胜从观音山脚下,一点点地攀爬到大营麻风村。嶙峋的石头,劲瘦的树木,枯黄的野草,似乎都在告诉李永胜,他回不去了。按李永胜的话来说,他以为自己进了阎王殿。

1970年左右,大营麻风村住院患者有100多人,77间木架房围成四合院样式,收留着被世人歧视、驱逐、舍弃的灵魂。村里,比李永胜年轻、有前途的大有人在。当不幸的人聚集在一起,苦难得到了分担,李永胜慢慢放下心来,重新拾起了生活的信心。

刚到大营麻风村,李永胜被安排去放猪、放羊。一年后,为缓解患者多、医生少的问题,村里号召识字的人跟着卫生员李世华学习护理工作,协助其给村民们打针包药。初中文化水平的李永胜报了名,他在空洞的黑暗中,不甘心地试图点燃一丝光亮。

云南是麻风病高流行区,不断有新的患者被送到大营麻风村。正式的医生、卫生员面对百十来号麻风病患者,根本忙不过来。如李永胜一般的临时卫生员一共有3个,跟着学了几天便开始帮忙打针、包扎。

“打着打着就熟练了。”李永胜胆大心细,很快便掌握了基本的护理技巧,甚至记住了医生开的药方,能判断出什么症状要开什么药、打什么针水。

开始担任临时卫生员的那几年,李永胜的工作繁杂又重要。每天早上把村子每个患者的药准备好,装进写着患者名字的瓶子里,有序摆在食堂的木架上,病人来打饭时便可直接找到自己的药。大营麻风村还管辖着三四公里外的秧草田麻风村,如果夜里哪儿有患者发病,李永胜他们就得迅速用背篓背上药水,拿上手电筒,顺着羊肠小道上用木棍探着路赶去秧草田治病。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联合化疗(MDT)方案在云南全面推广,病人6—12个月就可以治愈。麻风村的病人在联合化疗的过程中需定期进行皮肤组织病理检查,李永胜在其中承担着切除、保存病人皮肤组织的职责。

“在小腿或者手臂上,划定一个团溜溜的切除范围,用手术刀划开皮肤,取出一个筷子头大小的皮下组织,保存在福尔马林标本瓶里送到昆明的医院去检查。”李永胜在自己的胳膊上比画着相应的动作。取出病人的皮肤组织后,李永胜要将病人的姓名、入院时间、治疗时长、服用何种药物等信息详细地写下来,贴在福尔马林标本瓶里以便送检。

1973年,李永胜开始跟着李世华学植眉。眉毛脱落是麻风病的一个显著特征,麻风病人即使康复了,如果没有眉毛,也会被“谈麻色变”的世人歧视,很多麻风病人把眉毛当作回归正常生活的唯一屏障。

剪下病人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植入病人光秃秃的眉骨中,再小心地修剪成型,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是植眉。李永胜的植眉技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陆良、禄劝的麻风病人也会邀请他去帮忙植眉。截至目前,李永胜已经帮100多个麻风病人植过眉毛。

1976年,李永胜的麻风病被治愈了。1979年,李永胜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禄劝的姑娘。麻风并未在李永胜身上留下显眼的痕迹,加上有文化还是个卫生员,李永胜和姑娘很快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姑娘的父母来到大营麻风村“考察”李永胜,这是每一个麻风康复者结婚必过的一关。

“他现在病好了,和正常人一样。而且他是卫生员,有政策可以转正,他以后就是公务员了!”李世华医生在姑娘父母前替李永胜打包票,也正因为这句话,姑娘的父母放心把女儿交给了李永胜。

李永胜去办事处开结婚证明,工作人员看他是麻风康复者,鄙夷地说了一句:“你这种人都要结婚!”李永胜气不过,大声反驳道:“国家规定这个病好了之后要当健康人看待,你凭什么说我。”

“我既然康复了,便不应该再受人白眼。”李永胜暗暗下了决心。就这样,“半路出家”的李永胜在痊愈后继续留在了大营麻风村,成了一名“编外”卫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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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民麻风村敬老院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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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不到我的妻子了”

25岁这年,李永胜和普通人一样实现了成家立业的梦想,但谁也不知道,这竟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1985年的一天,李永胜在大营麻风村里如平常一样,给病人开药、打针、检查,家里却传来妻子被拐卖了的消息。“一个姓李的伙同外省的人贩子拐跑了我的妻子。”李永胜死死记着人贩子的名字,他赶回家时,妻子已不见踪迹。李永胜和亲戚、村里人,将李某绑了起来,逼问他说出妻子的下落。李某交代把人卖去了安徽,其他信息一直含糊其词。

李永胜一行人把李某拴在了村里办事处的门口,赶紧通知派出所的前来审问。等待期间,办事处的人看李永胜情绪激动,便将李永胜一行人劝回了家,并再三保证警察来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他。李永胜没想到这一走,自己就彻底失去了找回妻子的可能。警察赶到办事处时,李某早已磨断绳子逃之夭夭。

李永胜想不通,被拴得死死的人贩子怎能在办事处眼皮底下跑掉,他觉得办事处里肯定有人贩子的内应。因当时侦察手段落后,人贩子这条线索断了,李永胜寻回妻子的希望微乎其微。

妻子消失了,留下4岁的女儿和2岁的儿子。李永胜没有时间沉浸在伤痛中,他不仅负责着大营麻风村80多个人的健康问题,还肩负着全村物资采购的重任。每天给村里的患者发药、检查伤口、看病,为行动不能自理的老人送饭喂药。到了采购物资的日子,就赶着马车到县城里买村里一周的米、菜。来回四个小时,碰到下雨天只能混着泥泞推着马车走。

“马的蹄子都肿了,那个时候马和人一样可怜。”李永胜忙碌之余,还得照顾两个孩子,在生活中连一点喘息的机会没有。

李永胜去干活时,两个孩子就负责给他送饭。一次,李永胜迟迟等不到孩子来送饭,他焦急地沿路找寻,最后在路边隐蔽处找到了两个故意躲起来的孩子。原来是他俩在送饭的路上太饿,没忍住把父亲的那份饭给吃了,怕被责骂的他们不敢去找李永胜,只好心虚地藏在了路边。李永胜又气愤又心疼,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而结婚前,李永胜许诺给妻子一家人的转正也没能实现。转正需要一张民政科开具的证明,那时没有电脑,民政科的负责人用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临时工聘用的证明,交给了大营麻风村的管理员。只要相应的政策下来,李永胜就可以凭借着证明转正,成为正式的卫生员。

1989年,李永胜终于等到了转正的机会。但那张纸,却怎么也找不到。李永胜跑到民政科,拜托工作人员查查有没有相应的记录,每次都无功而返。当时给李永胜写证明的科长不知道调任到了何处,工作人员也换了几批。

“肯定有档案的,怎么会没有,他们就是嫌麻烦,不想帮我好好找。”这张纸成了李永胜打不开的心结,直至今天,他依旧会重复地讲:“我不怪其他人,我就怪他们。”没有那张证明,要转正就得是高中学历。而李永胜通往高中的路,早在18岁那年就同初中毕业证和成堆的书一起,化成了灰烬。

1990年,李永胜听说麻地村有人7年前曾在红河弥勒市见到过他的妻子。但那人因与李永胜关系不好,没有把消息及时告诉他。“被逼着嫁了3次”“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这是李永胜从那人口中得到的关于妻子的所有信息。李永胜知道7年的时间,妻子还在弥勒市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还是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弥勒市。茫茫人海中,李永胜找不到一丝妻子回来过的痕迹。

2022年,村里的老会计去世。老会计的家人来帮他清理遗物时,在火塘边的床铺下发现了那张李永胜“做梦都在想”的纸。但这时的李永胜已经68岁,早已过了转正的年纪。他没能找回妻子,也没能兑现对妻子一家的承诺。

2023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李永胜和麻风村敬老院的其他4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再次讲起这张纸的故事。讲到老会计去世后才找出来时,他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连带着其他老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那时候没用了呀,有什么用。”李永胜边笑边讲,老人们边笑边说“好玩了”“真是命啊”。那笑声不是历经沧桑后的豁达,而是被戏谑包裹着的无可奈何。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如果悲观了,就没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年近古稀,李永胜放下了过往,但消失的妻子和错过的转正成了他的执念。他能做的,却只有等待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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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民麻风村敬老院摆放药品的柜子,由李永胜负责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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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留在这儿了”

李永胜的儿子成了一名厨师,收入可观,结婚生子后在丽江定居下来。提起儿子,李永胜很是骄傲,有声有色地描述着儿子买的房子宽敞、漂亮。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李永胜总担心女儿会吃亏,反复叮嘱女儿要自立自强。

儿子女儿都提出过让李永胜去和他们一起生活,但他不愿离开这个居住了大半辈子的麻风村。

李永胜说,自己不愿意白白拿政府的钱,只要富民麻风村敬老院还有一个人在,他就不会离开。他从麻风病医生那里学到了技术,就要守着麻风村。

李永胜现在所居住的房子,是2004年富民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李永洪医生争取到与国际扶贫基金会崔晓源的合作,投资30多万元建盖的一所麻风病康复治疗中心。这个麻风病康复治疗中心,截至2019年,共治疗全省麻风畸残者1500多人次。2020年崔晓源医生回国后,李永胜便以卫生员和管理员的身份住进了治疗中心。

肢体溃疡是麻风病患者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李永胜会定期帮其他老人刮掉剥落的死皮,清理、包扎伤口。但更多的时候,他像个大家长一样操心着村里的各种事务,比如谁的手机丢了、谁的钱找不到了、谁和谁又吵嘴了。

更大的职责,是判断来访的志愿团队是否可靠。“以前有人装作志愿者来帮我们打扫卫生、整理屋子,结果把一个老人攒了一辈子的钱偷走了。”有了前车之鉴,李永胜将陌生的志愿团队或没有熟人介绍的来访者一律拒之门外。

偶尔会有几个年轻的麻风病患者来村里疗养,李永胜帮着换药、照顾吃住。下午的时候,就把大家聚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聊聊天、唱唱歌。如果遇到情绪消极的暂住者,李永胜就想方设法地去开导、劝慰。“麻风病是可防可治的,没什么可怕的,就是病人自己心里要过得去。”李永胜接触过不少因心理郁结病情加重甚至放弃生命的患者,每每遇到“想不开”的患者,李永胜都会宽慰道:“他们怕你又不敢害你,只要国家、政府不怕我们,我们就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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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心人士照护麻风老人

截至2022年底,云南省已有119个县(市、区)达到消除麻风危害标准。目前我国对麻风病的诊断和治疗实行免费,民政等部门也为麻风病患者提供必要的医疗和生活救助。现在富民麻风村敬老院每人都有低保和社会保障,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会定期到村里查看情况、补充药品,还经常有志愿组织来捐赠生活物资。

“国家富强,政府好着,才会有那么多好心人来帮助我们。”李永胜每每说到此类话语,都要用方言问上一句“给活”(对不对)。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才会接着说其他话题。

李永胜做好了留在麻风村的准备,唐素珍的出现则是让他多了一些长久留在村里的条件。几年前的一个初春,唐素珍被介绍来富民麻风村敬老院帮李永胜割麦子。麦子割完,唐素珍也就留在了这里,帮李永胜干一些家务和活计。唐素珍的丈夫于12年前去世,儿子脾气暴躁,这让有些木讷的她不愿与儿子生活在一起。问及留在富民麻风村敬老院的原因,唐素珍只说:“这里空气好。”

唐素珍在敬老院的路边,撒了很多格桑花花籽。她跟着来敬老院的志愿者学会了跳烟盒舞、扇子舞,还买了一套藏族服饰,期待着过年过节的时候可以表演一下。在麻风村敬老院,不善言辞的唐素珍是最能歌善舞的。腿脚不便的李永胜和干活利索的唐素珍搭伙过着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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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胜养的鸡

富民麻风村敬老院的院里有一大片白色的小花,叫月见草,却只在傍晚后才盛开。很多来访者每次都赶在太阳落山前匆匆离去,从未等到它们迎着晚风绽放的美丽。

“它们在欢迎你。”李永胜介绍完月见草后又加了一句,那一瞬间,这片月见草好像就是麻风村的老人们,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默默开花,喧嚣来临时就缩紧花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它们,真真切切地盛开过。

傍晚,麻风村敬老院里白色的月见草正在绽放.JPG

傍晚,麻风村敬老院里白色的月见草正在绽放。

随着月见草一朵一朵地舒展开花瓣,敬老院里只剩下这群老人。李永胜一直想写一本自传,按他的话来说是写一本关于自己的历史。

17岁,从一个拥有大好前途的少年变成一个绝望的麻风病患者;18岁,学得医术成为卫生员;25岁成家立业,31岁和35岁时先后失去了妻子和转正机会;69岁仍守在麻风村敬老院,李永胜的半辈子都与麻风村纠缠在一起。讲起从前,李永胜总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那些愤愤不平、绝望难堪的经历,都在月见草的摇摆间付与笑谈中。


云迹青年融媒工作室 出品   

作者 吴沛钊 云南师范大学 杨荣选

责任编辑 吕世成

责任校对 刘自学

主编 何晓宇

终审 编委 陈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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